念辞

接文,有意向私聊

【柳夭】赠我好梦一场(番外)

赠我好梦一场(上)  

赠我好梦一场(下) 

  讲的是上下篇发生前的故事❤️

  涂山璟视角❤️

  

  三年了,自神农一战后,整整三年,我没再见过小夭。

当年,相柳的死讯传来后,颛顼疯了似地找小夭,我用人偶甩开了颛顼派来的暗卫,在那间破酒铺里找到了她。

她正在一碗接着一碗地喝酒,酒铺里没有主人,木桌上的灰也积了厚厚一层,小夭脚下的酒坛子锃亮,东倒西歪。

她见了我,神情像哭又像笑,在我要抱住她的时候,她却一下子把我用力推开了,手里的酒瓶子咕噜噜滚到地上,捂着脸呜呜咽咽说着对不起,嚎啕大哭起来。

我陪了她三天,看她吐了一次又一次,眼睛又红又肿,仿佛眼泪都哭干了。第三天深夜,我给她带回来了几碟清淡小菜,她没有吃,呆呆地坐了一会,转头望向我,一片黑暗里,她泪光盈盈的眼睛在摇曳的烛光下发亮。

“璟,如果……有一天只有你能帮我了,你愿意吗?”

她又露出了我最熟悉不过的神情,眼神像一簇渐渐燃起的火焰。

我有些苦涩地笑了。

“只要你想,只要我能。”

  

  

很快,小夭去了玉山,我没有扰她,这三年来,我们只是偶尔通信,因为顾虑到颛顼,小夭在信里只说些玉山上的琐事。我不知小夭要做什么,日益加重的忧惧,只能在接到小夭的来信时有所减缓。

有时深夜辗转难眠,披衣而起,我总是在想,有什么办法,能让一只妖起死复生?神魂俱灭,连身体都化为乌有,相柳干干净净地从世间消失了,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。

我开始翻阅那些破旧的、文字几乎难辨的古书,在那些晦涩的符文里寻找复生之法,小夭的信里总说她在看书,我猜她也正和我做着一样的事。

长生不老、死而复生,总是世人心心念念所追求的,然而,古书庞杂,离奇诡异之法真假难辨,许多荒谬之法只是一纸之言,难以全信,却往往需要以巨大的自我献祭为代价。

小夭不是莽撞的人,但此时未必还存有多少理智,三年,漫长地让人心慌,我怕她随时会做出自戕之举,忍不住想去找她。

然而,还未等我去,小夭便自己来了。

小夭灵力低微,想独自一人闯入青丘实在不可能,来时只能打着西陵小姐的名号。

小夭的确找到了那个方法,不过不是让人死而复生。

很薄很破旧的几张书帛,用金线细致地穿在了一起,外皮上陈墨已经有了裂痕,古老的字体瘦而狭长——“华胥引”。我轻轻翻开它,映入眼帘的是几段端端正正但字迹有些模糊的曲谱。

这几段谱的旋律看起来简单地像一首九黎的歌谣,但当我试弹的时候,心中不禁一凛——这曲子的每一句都是断的,琴者根本不能把音符粘合在一起。而且曲中还有几个极为模糊的音符,只能靠猜,把那些音符编出来。

我告诉小夭,即便是大荒最好的琴师,想把这支曲子完整地弹出来也很难,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。

小夭希冀地望着我,苍白的脸因为激动浮上了些血色。

“只要能弹出来就好……能弹出来就好……”,她的嘴唇颤抖起来,我几乎能听到她的心在扑通扑通地跳动。

 “近一年的时间里,我找遍了大荒所有技艺高超的琴师……他们几乎都不会……会的人也不敢——”小夭抓住了我的手腕,她的手指冰凉潮湿。“璟……”,她几近祈求地望着我,我从未在她脸上见到这种神情,我轻轻垂下了眼。

“小夭,我说过,只要你想,只要我能。”

  

  

后来我才知道,为什么整个大荒的琴师都不敢为小夭弹曲,不是因为它的旋律对琴师有什么危害,而是因为它能要了聆听者的命,谁敢拿王姬的命开玩笑?不过,说是要命,倒也不真切——“华胥引”实质上是一个法阵,曲调缥缈平和,为聆听者织出一个梦,梦里,现实中不可得的愿望都能为真。而入梦者便如同睡着了一样,只要保证周围环境的安稳,便能永远地睡下去,直到肉身消亡,从此常驻梦中,永生永世不再离开。

小夭经历的痛苦太多了,现在她活着,也不过是行尸走肉,如果能让她平安留在这场美梦里……我也愿意助她。

然而,这秘术真假难辨,曲谱又有一部分模糊不清,我即便能猜出来,也未必准确。对于上古秘术而言,能压上性命的,自然险恶非常,如果曲弹错了,那小夭在梦境中还能毫无察觉地安全生活下去吗?我只能守着她的肉身,却无法进入她的梦一探究竟。

但我还是答应了,正如小夭所言,这是所有错综难懂的秘术中,最有可能实现的那一个。而小夭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差,尽管她言之凿凿地说会等到我研究出这本曲谱的那天,但忧思成疾,并非人力可控,留给我的时间,也不多了。

  

  

我记得,我为小夭奏曲时正是神农之战结束后的第十年,一个冬天,鹅毛大雪断断续续地下了几个月,“华胥引”的谱子尚有半个音符未补全,但不能再等了。

我从玉山下给小夭带上去了一盒雪,小夭穿着一身红衣,用手握住雪时眼眶突然红了,雪水顺着手腕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,小夭虚弱地说不出话来,抬头望向我,却笑了。

这次弹奏,是我发挥地最好的一次,当淙淙的琴声停下,小夭眉眼还带着笑意,手腕上带着我送她的玉镯,安静地沉睡在洁白巨大的贝壳里,在瑶池上轻轻漂浮着。

我施了一个法术,画着血色符文的两扇贝壳缓缓合上,小夭在我的视线里慢慢消失,最后,黑暗中仅剩的一点玉镯莹光也骤然消散,贝壳合上了,慢慢沉入水底,荡起了一圈圈涟漪,很快,水面恢复了平静。

我站在瑶池边,望着小夭消失的那处水面,手心出了汗,反复摸着手腕上一只纤细剔透的玉镯。

梦,险恶难辨,我用一只镯子,将环境中的小夭和我联系在一起,与我而言,小夭便从未离去。

我不知道那半个音符的纰漏会给小夭的梦境带来什么变化,但是,我用生命滋养着这只镯子,欣喜地看到它能逐渐吸噬我的生命,来反哺小夭的梦境,无论如何,这证明小夭的梦持续下去了,也就是说——相柳已在梦中与她重逢。

我的生命力日渐衰微,但每当我把手覆在这玉镯上,玉镯中鲜活的、流动的力量总能给我慰藉,假作真时真亦假,在我最后流连于病榻时,我几乎满怀希望地希冀着我的灵识与生命,能为小夭梦中的相柳重新筑起灵魂,也许真的有一天,小夭从梦中幽幽转醒,能带着她幻境中的情郎,回到这个真实的世界。

相柳说的很对,只有我能给小夭安稳,但是小夭把所有都抛下了,她要的,是我给不了的,那姑且,让我送她一程吧,起码,送她这一场好梦。

挂在我手腕上镯子,突然毫无征兆地四分五裂。

断玉落在地上,清脆地碎了。




  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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